好夢磚頭

Facebook上市，市值超過一千億美元，創辦人朱克伯格成為IT界最有影響力的人之一，業內很多人都愛問，香港何時出個朱克伯格，何時出個Bill Gates，何時出個馬雲，我敢說一句，永遠不會！原因嗎？香港病了，香港人給一塊喚作「好夢」的磚頭砸傻了。

早前看了兩條討論房屋問題的記錄片(註１)，片中訪問了幾位青年精英，當中有做地產經紀的港大病理碩士，有年青牙醫，有大學助教，被問及有何理想時，幾位都不約而同答：「買樓收租。」這個答案對我們來說當然沒有麼特別，甚至家母亦說買樓收租是社會共識核心價值，後生仔真識諗云云。然而真是沒問題嗎？眼前的是社會千挑萬選訓練出來的精英，放諸任何一個社會都會對他們寄與厚望，如果片子在外國播出，相信觀眾會感到很詫異，甚至會認為受訪者是說笑而矣，萬想不到眼前的病理專家不單有個收租夢更身體力行做經紀還在電視上侃侃而談他的買樓心法。

當精英份子都認為出人頭地的方法是買樓炒樓收租再買樓時，一切都完了，我們的社會病入膏肓了。現在社會聚焦於低下階層住屋問題，是失焦了，因為低下階層住屋有社會保障，而且低下階層沒有參與磚頭遊戲的預期，只要資源分配得當自能解決居住問題。現實更大的問題是磚頭遊戲消弭了最有產能的年青精英和中產階層的夢想，我們不再做夢了，如果今天科學家丈夫跟太太說要賣樓去研究太陽能，９９％的太太都會報以一巴掌。不想吃一巴掌嗎？上面提到的受訪者找了最好的出路，他們都是受過頂尖教育的精英，最終悟出了樓價升值比工作賺錢容易，買樓收租更可過不勞而獲的「安樂生活」，參與遊戲，買樓投資才是人生的終極答案。

他們是正確的。今天，樓價指數CCI創出歷史新高，同時，有兩個網頁亦在IT行內所謂的網站龍虎榜Alexa上創了排位新高，其一是中原旗下的物業成交資料庫Centadata現時全港排名244(註2)高於星島日報，其二是搵樓網28hse排名103高於香港電台更直指所謂香港100超級網站。這個現像反映了大量香港人非常留意樓價走勢，亦有大量市民願意花費時間於樓宇買賣和收集資訊上。當中Centadata所提供的是成交資訊，功能與股市的報價網頁相約，一位醫生朋友就是每天一邊看診一邊看Centadata研究他的物業投資，Centadata的排位上升，不單反映市民買樓需求增加，更反映認為是物業投資持份者的人增加。雖然我們無法知道瀏覽者多少是精英多少是中產，但由於上網人口集中於４０歲以下的青少年(註3)，我們可以相信是青年人關注或參與物業投資的人有增加，而且從以上兩網的排位（高於知名傳媒）可見他們對物業資訊的重視度非常高。

推倒樓價就能解決問題？

高樓價是表象而不是核心問題。宏觀全球，高樓價的城市比比皆是，基本上高樓價只反映當地生活指數，高樓價高租金的確會加重當地居民負擔，但在市場調節下亦會處於一個可負擔水平，理論上可居住在旺角的人就有能力在旺角賺得其居住成本，亦可理解為「生命自有其法」。然而香港的問題是高地價政策創造了全球唯一的「拜樓教」，我們相信物業不單是生活必須品更是可以賺錢的工具，就是這種種在大家心底的買樓發達預期蠶食着精英們的理想。

「This city is dying.」 新加坡的人均收入高於香港(註4)，距離更逐漸拉開，總GDP亦已在2011年超越香港。我們與新加坡之別不在於那區區１萬美元左右的人均收入，真正的分別是在正常人與精神病的分別。我們今天享受的繁榮是建基於過去的正常社會，且聽聽當年的正常人怎說：李嘉誠說過他沒有一開始就要買樓，他是出來做事十多年才置業，置業原因不過是改善居住環境；馮檢基議員說他三十多四十歲才買樓，是結婚需要而已，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買樓不過是人生中的一個生活採購，沒想過買樓會致富，人生還是有夢要追，不管你的目標是建立商業王國還是從政去改變社會，目光都不會短得只見幾塊磚頭。而我們今天的社會正好相反，夢是作不成了，精英們都在想辦法變成小地主收租炒賣，大量的智慧與生產力虛耗在一個不勞而獲的種金夢上。病理專家為買樓去當經紀，科學家為供樓放棄創業，社會因此付出難以估計的代價，當人人都認為買樓穩賺值博，人人都把心力放諸其上的同時，我們亦減少了冒險和創業的機會，欠缺創新而社會功能單一化，實際產能與競爭力自會日漸下降。

這個香港病(註5)正慢慢動搖我們百年鍛鍊得來的好體質，如果今天有外星人來襲的話，我們是死定了，我們什麼也沒有，我們再沒有技術，沒有科學，沒有意志，更沒有英雄去對抗，我們餘下的就只有一塊爛磚頭。

歐陽
Ourradio.hk 數碼生活頻道主持

註:
1. 鏗鏘集27-12-09年輕人置業
http://youtu.be/WuFFGYS0Sho
NOW TV香港貧窮問題系列 樓奴
http://youtu.be/q-Qg8owkH8Y

2. 現實Alexa香港排名夾雜了很多國內及海外的網站，如果單以香港網站排位相信兩個網站的排名都會在百名之內。

3. 參考自統計局報告書: Thematic Household Survey Report No. 27

4. 資料來自Google Public Data
http://www.google.com/publicdata/explore?ds=d5bncppjof8f9_&ctype=l&strail=false&bcs=d&nselm=h&met_y=ny_gnp_pcap_pp_cd&scale_y=lin&ind_y=false&rdim=country&idim=country%3ASGP%3AHKG&ifdim=country&tstart=1021824000000&tend=1274284800000&hl=zh-TW&dl=zh-TW&ind=false&q=%E6%96%B0%E5%8A%A0%E5%9D%A1gdp

5. 我把這個現象稱為「香港病」因為它跟七十年代的荷蘭病十分相似，七十年代荷蘭在北海發現了石油和天然氣，出口石油的確使國家富起來，但代價就是能源業以外所有事業都一沉不起。回看香港，我們同是發現了一種本少利大又易開發的資源──地產，把這種價比黃金的資源賣給外來人也好本地人也好，一下子就解決了錢的問題，政府和民間自然也不會費心去想其他謀生方法。